Stevan

一念成魔

我的情人節1999

我第一次真正感受情人節是在十多年前,具體哪一年忘了,只記得我和 Jacky 還在念中學 —— 那天是週末,晚上時間已經不早,我們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,趕去一個地方。

「你對情人節送玫瑰這種行為怎麼看?」坐在窗邊的 Jacky 一本正經問我。

這個問題顯得幼稚突兀,但 Jacky 這麼問是有原因的。我們上車坐下後,發現前排坐著一個姑娘,大概二十多歲,扎馬尾,長得很好看。她手裡拿著三支玫瑰,肯定是剛約會完準備回家,玫瑰是男朋友送的。有些年輕朋友就會問了,為什麼情人節還要回家住?感覺很不可思議。那時候是九十年代,九十年代的年輕男女還沒現在這麼開放,嗯,他們一定會羨慕現在的年輕人的。

說回正事。

複述下這個場景:在離我們只有幾十厘米的地方,一個姑娘拿著男朋友送的三支玫瑰。我和 Jacky 對視一眼,簡單進行了數毫秒的眼神交流,決定不能放過這個機會,他心領神會的發起了前述那個問題:你對情人節送玫瑰這種行為怎麼看?音量恰到好處,既不是很大聲,前排姑娘又能清楚聽到。這個問題是一個引子,我後面的任務是把它延展開。

「玫瑰代表的花語是我愛你,男人用送花的行為來表達對女性的愛慕。但我恰恰認為,這是人們愛的能力退化的表現。就像聽力障礙者要戴助聽器,心臟病人要安裝心臟起搏器,人們依賴於花這種工具來求歡求愛,說明人的虛弱本質,人已經沒有能力表達情感,表達自己,這是更為嚴重的,內心的殘缺。」

前排扎馬尾的姑娘臉部抽動了一下。

我說完,Jacky 點點頭:「嗯對,而且我聽說花是植物的生殖器,一個男人送女人花,就可以看作是,一個男人,送給一個女人,一堆生殖器。」

前排扎馬尾的姑娘手一抖,玫瑰差點掉地上。

這一路我們分別從社會、哲學、經濟、政治各個方面論述情人節送玫瑰這種行為,直到拿玫瑰的姑娘到站下車落荒而逃。我和 Jacky 目送她踉踉蹌蹌跑下車,車門再關上,公交重新開動。我目光轉回前排空座前,誒,那三支玫瑰整齊插在椅背上,她沒帶下去。也是,經過我們這一堂課,難免會突然覺得玫瑰這玩意兒有點邪氣。

事情後面的發展,我很想杜撰一下:那三支玫瑰一直插在椅背上,乘客來來往往,好像沒人注意到它們。車經過一站又一站,窗外的街道忽明忽暗,公車收班了,那三支玫瑰依然安靜伫立在空車廂裡的椅背上。第二天司機來接班,發車前打掃衛生,才發現後座有三支玫瑰,他把它們從椅背上拔下來扔進垃圾桶。

但事實是這樣:我和 Jacky 下車時帶走了那三支玫瑰。我們在經過一位女同學家時停了下來,我們把花瓣一片片摘下來撒在她家樓下,這樣明天她上學從家裡出來會看到這些花瓣。

這個結尾更溫情一些。我們把玫瑰花瓣獻給她,並不是有什麼愛意萌發,而是她跟我們關係比較好。我們總願意把好的東西給關係好的人分享。這位女同學,姓漆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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